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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ADGG】血盟的枷锁

无差,1.3w短篇,是关于血盟的一些奇怪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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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格林德沃早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决斗地点。

无论鹿死谁手,这都注定是一个魔法史上的大日子。后世的巫师们讲到这场世纪大决斗时,也许会描绘出一副狂风怒号、乌云密布的末日景象。然而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微风和煦、天气晴好,甚至好得有点过头了。

好得适合两个久别重逢的好友进行友好的交谈,好得合适情意绵绵的恋人进行甜蜜的约会,格林德沃没来由地想到。

没过多久邓布利多也来了,明显早于约定的时间。在这一点上他们也是如此地有默契。

决斗的见证人、巫师界的高官显要和傲罗们都在遥远的地方观望,他们大概在害怕决斗中激烈的魔法可能伤及自身。不过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这是决斗提出时约定的要求。

于是他们拥有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虽然能够在各大报纸上看到邓布利多最新的动态和现今的容貌,亲眼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显得十分陌生。然而尽管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半个世纪,那个他从未忘记过的人却又显得如此熟悉。

邓布利多慢慢走来,最终停在了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一双蓝眼睛好似要看穿人心般盯着格林德沃,沉声说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血盟已破,现在我们来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决定魔法界的未来吧。”

公平吗?格林德沃在心中嘲讽。通过一场单挑来决定世界局势实在荒谬。

然而他已走投无路。世人皆以为他在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都势不可挡,然而只有他自己和少数最高层的核心成员知道,巫粹党的内部出现了多么大的问题。

格林德沃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来笼络信徒,用冠冕堂皇的口号和理念换取追随者的效忠。然而这只是一时之计,一段时间过后,不同群体的利益矛盾无法再被遮掩,巫粹党内部也产生了许多裂痕,不同帮派之间的勾心斗角开始涌现,“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不再是大家共同的信念,因为大家眼里都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然而在表面上,他的势力范围飞速扩张,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忌惮,那些平时里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的庸人们,竟然逐渐团结起来一起反抗他。越来越浩大的反对势力让他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这几十年来,邓布利多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反抗他的大动作,但格林德沃知道,在暗地里邓布利多的小组织给自己制造了不少麻烦,尤其是近两三年来越来越多的巫粹党成员背叛离开,而全世界范围内阻挠和对抗他的势力却越来越强大。巫粹党如今分崩离析、内有外患的局面必然有一大半儿是邓布利多的功劳。

邓布利多总是在那么具有迷惑性,看似温和的表面下却在人没有防备时给人以致命一击。就像今天,大部分巫师都以为邓布利多是在全世界的舆论逼迫下才与自己提出决斗,但实际上他的阿不思恐怕早已算准了这一切,看到自己已被逼入绝境才发出了决斗请求。

不,阿不思·邓布利多现在已不再是他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血盟已被切断。

在他们分离的前28年,血盟一直被格林德沃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在他发现邓布利多终与自己为敌后,格林德沃也曾无数次地设想过打破血盟,斩断这段过往,但血盟终究是一种效力强大的誓约,不然又怎么会成为被恋爱冲昏头脑的人们海誓山盟的约定呢。血盟甚至可以说近似于一种邪术,世上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魔法,相关记载也非常稀少。格林德沃始终没有找到方法来打破它。

更何况,他本就这段过往还有一丝留恋,不想放手,尽管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

即便他憎愤邓布利多暗地里摧毁了他一手组织领导的巫粹党,让他腹背受敌;嫉妒邓布利多不露声色却仍能赢得全世界巫师的尊重和爱戴,哪怕是在自己的信徒和追随者中也不乏其仰慕者;怨恨邓布利多背叛了他们曾经的共同理想,转而帮助中庸保守的势力对抗自己;畏惧邓布利多无与伦比的魔法力量和高瞻远瞩的谋略布局,他是格林德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害怕、无法掌控甚至无法动摇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时至今日,格林德沃仍然为邓布利多的强大和睿智而倾倒,就如当日在戈德里克山谷初见时,格林德沃惊叹于世上怎会有这样耀眼夺目的奇迹,忍不住想接近,想触碰,随后为之沦陷,而后竟再也走不出这泥沼。

他不愿与邓布利多为敌,甚至在他心里有一小块地方,仍然期盼着能与邓布利多携手改变世界。但可惜他们不能。

血盟在他们分离的第二十八个年头,回到了邓布利多手中,此后的十几年里,他都没有听闻任何关于血盟的消息。直到两三年前,被派去侦查邓布利多动向的人向他回报,血盟已被邓布利多破除。

格林德沃知道时先是无比震惊,而后又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抱有一丝怀疑。毕竟格林德沃也曾潜心钻研过破除血盟的方法,却终是一无所获。

可那是邓布利多,是与自己能够比肩,尽管格林德沃不想承认,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己略胜一筹的绝世天才。也许邓布利多确实找到了破除血盟的办法,并且付诸实践,狠心斩断了他们间的最后一丝羁绊,告别这段过往,格林德沃有点苦涩地想。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邓布利多放弃了十八岁时打破保密法、建立巫师至上社会的理想,也许是那个老圣人的慈悲心泛滥了,不愿看到与保守反对势力斗争造成的牺牲与痛苦。

可是没有彻底的革命哪有新时代的到来,要想彻底打破现有的不合理规则,必须要根除过去的顽疾,哪怕代价是大范围的鲜血和杀戮,一旦铺平了前进的道路,世界将会迎来全新的面貌,社会进步给所有人带来的利益和福祉将远远大于短时间内战争和冲突带来的损失和痛苦。

何况真理本就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格林德沃不厌恶那些麻瓜,但是平庸的麻瓜与体内流淌着神奇而伟大魔力的巫师相比,他们还是太过无知和渺小。这个世界本就该由能力更为强大、思想更具远见的人来领导,世界理应由巫师来主宰。

格林德沃早就察觉邓布利多与自己的理念有所不同,早在1899年的那个夏天就是如此。邓布利多总是和他强调,只有必要的牺牲才是被允许的,但格林德沃对此不屑一顾,麻瓜的牺牲、甚至那些不太重要的巫师们的牺牲,对于迎接一个新时代的到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那时他想,来日方长,他与他的阿不思还多足够多的时间来讨论这一切,完善他们的理念和行动方针。可是阿丽安娜的意外让他不敢面对邓布利多。

尽管那时格林德沃一心想要蛊惑邓布利多和他一起离开,共同追寻伟大利益的理想,他始终都知道,家人对于邓布利多来说有多么重要。格林德沃害怕当他再次看向邓布利多时,注视自己的那双蓝眼睛里不再是从前的温柔与迷恋,取而代之的是憎恶与仇恨。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甚至没有勇气去乞求邓布利多的原谅,所以他选择了逃离。

此后便是近半个世纪的分离,天各一方,不相往来。而现今他们已经各自选好阵营,早就无法回头。

格林德沃需要赢得这场决斗,他还不想放弃巫师至上社会的理想。虽然打败一个邓布利多也不意味着自己能够稳操胜券、再无阻挡,但自己在决斗中取得胜利能够极大地威慑整个巫师界,重重挫伤反对势力抵抗的信心,这也将是一个重振巫粹党的绝佳机会。格林德沃只能孤注一掷。

 

他们依照巫师决斗的礼节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邓布利多的一举一动也仍旧如此优雅从容,仿佛这只是一场两个好友间平时的切磋演练,而非你死我活的争斗。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绝不会心慈手软。

格林德沃缓缓举起老魔杖,指向对方,思索着即将要使用的招式和策略,发出了决斗开始的第一记咒语。

他们本就势均力敌,格林德沃使用的每一个招式都不敢有一丝轻慢,给出的每一个攻击都是他几十年来反复锤炼、在普通咒语基础上进行变换提升过的。然而尽管他耗尽全力,在邓布利多的严密防御与精准反击下却讨不到半分好处。

对面的人轻盈地挥舞着魔杖,快速变换着姿势,恰到好处地挡下每一个攻击的咒语,赤褐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翻飞。尽管格林德沃的攻击接连不断,邓布利多却仍能从中钻到空隙,给出一记记漂亮的反击,压制住格林德沃的进攻势头,让格林德沃狼狈不堪。

格林德沃开始有些焦虑,赢下决斗的强烈欲望让他开始不择手段,使用的招式不再仅限于巧妙繁复的咒语组合,而开始尝试他所知道的最为狠厉、最为恶毒的黑魔法咒语。这样的咒语一旦击打在人身上,哪怕只是擦过皮肤,不仅会让人瞬间失去性命,还会死无全尸。或是在尸身上留下难看的黑魔法伤口,或是直接灰飞烟灭。

他本不想杀死邓布利多,更不要说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既然他们已经没有未来,那么现在也无需顾念旧情。而且他想,面对一个安安静静、不再动弹的阿不思,也许要比面对一个憎恨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是漠视自己的阿不思,来得更轻松一些。

格林德沃逐渐转变自己进攻的路数,他专注地催动全身的魔力,使每一个咒语的杀伤力达到极致,并且他还在快速地变换施咒的角度,一道道咒语从他手中的老魔杖发出,以不同角度、不同方向飞向邓布利多所站的位置。

空旷的平地上连续爆发出魔法相撞的气流声,巨大的冲击使得附近几棵大树的叶片全部被横扫在地,被邓布利多侧身躲过或抵挡反弹出去的黑魔法咒语将周围的草木以及不幸路过的鸟兽尽数烧焦毁灭。

现在终于有了几分地狱末日的景象了,格林德沃分神想到,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并且还在加快攻击的速度。频频迸发的魔法光亮让他看不清对面人的反应和表情,这样也好,他想,这样他就不会因为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孔而心软和迟疑。

这样激烈的战况和焦灼的局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是凭借本能发射出一记记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的魔咒时,突然间,他发现邓布利多停止了防御,并且完全没有闪避的意图,只是站定在原地,而好几记攻击咒语正向他所在的位置飞去,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离开这个世界。

邓布利多的死亡就意味着决斗的胜利,这本是格林德沃想要的结局。但此时他的大脑却空白了一刹那,即将失去邓布利多的恐惧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霎时无法呼吸。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感充压倒了他的理智,与之伴随的还有从未宣之于口的懊悔和愧疚。

然而下一秒钟,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向他袭来,将他狠狠甩出,身体重重撞在地上,老魔杖也同时脱手飞出。尽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仰倒在地、无法动弹,但他的大脑却在瞬间明白了这一切,让他不由嘲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1899年戈德里克山谷的一棵大树下,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挥舞着魔杖,演练着他们在书上新学到的招式,魔法在空中相撞带来的冲击吹拂起他们的红发与金发。

“阿不思,有了血盟,以后就不用担心我们‘斗法’的时候会受伤了。”金发少年兴奋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盖尔。”红发少年带着几分调笑地看着对面的金发少年,蓝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血盟可以保证我不会直接伤到你,可是如果我向你发射威力过大的咒语,比如索命咒一类的,就会激发誓约的保护机制,将我的咒语反弹回来,反过来伤到我自己。”

“没关系,血盟的魔法会将反弹咒语的效力减弱到不致命的程度。”金发少年云淡风轻地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抵挡或不躲开我的咒语,故意激发血盟反弹咒语的机制,以此来惩罚我。”红发少年轻轻笑着,“不然以我们相差无几的魔法水平,我也很难直接击中你吧。” 

“反正我知道,你是不会这样对我的,阿尔。”金发少年马上说道,语气中洋溢着得意和愉快。

“我也知道你不会。”红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脸上透露出些许甜蜜。

 

格林德沃躺倒在地上,反弹咒语带来的麻木与疼痛还笼罩着他的全身。他抬眼看到邓布利多已向他走来,老魔杖正握在对方手中。

他现在还没法爬起来,起伏难平的心绪也让他暂时不想说话,只是向邓布利多伸出手。邓布利多知道他想要什么,将手伸进自己的领口,从脖子上取下血盟,递到格林德沃手中。

血盟的样子还与17年前格林德沃最后一次见到时没有丝毫分别,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色瓶身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融合的血珠在莹白的玉石中缓缓转动,顶上镌刻的字母“G”和“D”缱绻交错,像是一个永结同心的誓言,仿佛他们半生的分离与对抗都不曾存在。他们的命运时至今日还紧紧缠绕在一起。

格林德沃盯着血盟,心中百感交集,听到邓布利多叹息的声音:“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翻到的那本古籍上的记载吗?血盟是无法被打破的,盖勒特,唯有缔结誓约的二人中一方死亡才能终结。”

“是啊,阿不思,你这个大骗子。”格林德沃转头,对上邓布利多的视线。此刻那双蓝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波动,但在格林德沃还没来得及读懂时,又全部溜走,消失不见。

“而且,血盟确实没能保护我免于受伤。”格林德沃垂下眼自嘲地笑起来,“不过这又能怪谁呢?”

邓布利多仍是静静地看着他。格林德沃将血盟紧紧攥在手心当中,随后将这个小瓶子收到他的衬衣口袋里,仔细而郑重地将血盟悬挂在他的胸前,就像他们分离的前28年里那样,让血盟紧紧地贴着他的心口,片刻也不希望它离身。

这时候旁观的傲罗已经赶来,迫不及待地将毫无反抗能力的格林德沃用咒语紧紧束缚住,并把他带离决斗现场。

格林德沃知道邓布利多一直看背后看着他,但他只是在傲罗的押送下继续往前走,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再去看邓布利多一眼。

 

2

格林德沃慢悠悠走上通向纽蒙迦德顶楼的旋转楼梯,从容不迫地迈向这间即将监禁他余生的牢房。尽管整个城堡戒备森严,尽管还有邓布利多在场,魔法部仍是派了一大队经验最为丰富的傲罗来亲自押送他进入最后的囚室。

这个房间仅有一个狭长的缝隙允许墙外的光进入,尽管屋子里有照明器具,环境还是显得十分阴森和压抑。纽蒙迦德的每个房间都是格林德沃亲自设计建造的,但他也很久没有踏足顶层的这间牢房了——这是他为地位重要、魔法强大的反抗者单独建造的特殊牢房,囚犯被允许在这间牢房里使用简单的魔法,但即使梅林在世,也别想打破这里的禁制从囚牢中逃脱。

此刻他环视四周,盘算着这里虽然简陋,但对于一个囚犯来说已经足够舒适了——要比许多国家魔法部的监狱好多了。他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虐待囚犯的人。

格林德沃转过身来,看见邓布利多迈进了这间囚室。

“女士们先生们,我想,格林德沃身上的束缚咒语可以被解开了,这里的禁制咒语足够强大,他是无法逃脱的。”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在狭小的囚室里响起。

“好的,邓布利多教授。”傲罗们仍有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为格林德沃解开了重重束缚咒语,“那这里就交给您了。”

邓布利多礼貌地向傲罗们点头致意,看着傲罗们离开了房间后,回过头来与格林德沃四目相对,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从决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是格林德沃第一次见到邓布利多。无论是在各国魔法部中的审讯中,还是在对这次世界巫师战争的联合审判中,格林德沃都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

而他明白,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邓布利多了。

格林德沃认真端详着对方,尽管这里光线昏暗,他还是能捕捉到邓布利多赤褐色的头发里已有丝丝银发。此刻对方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注视着自己的蓝眼睛里混杂了太多的情绪。

格林德沃低下头笑了笑,决定主动打破这死寂的沉默。他慢慢迈步走向邓布利多,说话的声音里尽是嘲讽:“我知道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阿不思,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纽蒙迦德作为关押我的最终监牢。”

邓布利多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应该在你自己建造的牢房中度过余生,体会曾经被你囚禁的那些人在这里所遭受的痛苦。”

“恐怕不止如此吧,邓布利多教授。”格林德沃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血盟从怀中取出,使用了一个漂浮咒让血盟悬停在他们二人中央。在他被魔法部收押后,身上的物品就立刻被搜查一空,不过没过多久,傲罗又将血盟送回了他手中。

“我知道,你已经明白纽蒙迦德禁制魔法的秘密了,”格林德沃又朝前迈进一步,此刻他虽身陷囹圄,却仍然气场不减,“纽蒙迦德塔顶的这个房间,之所以是我用来关押最重要犯人的地方,是因为这里的禁制魔法只能为我一人所控制,无法被任何人修改。我以自己的血液为祭,设下天罗地网,只要我还活着,被囚禁的人将永远没有办法逃脱,其它人也无法修改和破坏这里的咒语。可是你,阿不思……”

格林德沃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这时邓布利多终于抿起嘴唇,垂下眼不再看他。

他轻笑了一声,探手轻轻抚过在空中飘浮的血盟,继续说下去:“我们结下的血盟让你拥有了控制这里禁制魔法的权限,一旦触发,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启动者设下的禁制。你今天就是来这里启动禁制魔法的吧,让纽蒙迦德的顶楼以后都成为我专属的囚牢。也就只有你了,阿不思,只有你能让我被我自己的魔法所困。”格林德沃就像在讲什么轻松有趣的笑话一样笑起来。

“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吗,阿不思?让我在这间自己铸造的囚牢中孤身一人衰老死去,是比直接杀死我更残忍的折磨,不是吗?不过我知道,那些魔法部的官员们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向都喜欢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呢,亲爱的阿尔?”

邓布利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直视格林德沃的眼睛。格林德沃看到对方喉结微动,嘴唇稍稍张开却又紧紧闭了回去,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沉默再度在他们之间久久蔓延开来。

又一次,格林德沃选择主动打破这份沉默,虽然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带有嘲弄的语调,却慢慢转过身去,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出神地望着四周,不再面向邓布利多。

“你想问我是否后悔过,对吗?我当然后悔,阿不思。如果我没有在那年夏天去戈德里克山谷,没有认识你,那该有多好。”

“即便没有我,你用暴力和杀戮来推翻《保密法》,以无数鲜血为代价让巫师统治世界的做法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我没有在那个时候认识你,你的妹妹就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如果我没有在那个时候认识你,你就不用承受这份本不该属于你的痛苦。”如果你没有在那个时候认识我,你会拥有更加幸福的人生,不再终生抱憾,可以一往无前。

格林德沃顿了一下才接下去道:“阿不思,遇到我,算你倒霉。”他走到邓布利多面前看着他说,“你一定很后悔认识我,不是吗?”

邓布利多垂下眼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窗口照进来的一缕微光下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眼与格林德沃目光相接,一双蓝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嘶哑:“不,我不后悔,盖勒特。”

格林德沃慢慢靠近邓布利多,到了几乎脸贴着脸、呼吸吹拂都要在对方耳边的距离才停下,用凶狠的语气小声说道:“你应该让他们杀了我,阿尔,这是破除血盟的唯一办法,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彻底摆脱这段往事的桎梏。”

他们听着对方的呼吸在耳畔起伏,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格林德沃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下却蕴藏着坚实的力量,让格林德沃不得不回过脸,直直看向邓布利多那双湛蓝的眼睛。

那双眼睛自打他第一次见到起,就令他目眩神迷,无法自拔,时至今日其中的魅力依然不减分毫。

格林德沃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一个轻柔的吻覆盖住,让他一时忘记了所有。他本能地想要追寻更多,可是内心浮现上对于邓布利多的愧疚却让他没有勇气继续。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温存,默默祈祷这一刻能够持续到永远。

直到这个温柔绵长的吻结束,听着邓布利多在他耳边说道:“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死,盖勒特,我想让你活着。”他终于伸手环住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的手掌也从他的脸颊滑到了背后。

在相隔了半个世纪以后,他们终于又一次紧紧相拥在一起。作为他们命运见证的血盟漂浮在他们身边,在立下誓言时合二为一的血珠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格林德沃眷恋着在邓布利多怀里熟悉的温度,却用气声狠狠说道:“我从来没有像恨你一样恨过别人,阿尔。”听到邓布利多轻轻笑了一声,格林德沃不满地撇了撇嘴,接着幽幽说道:“我知道你也是。”

他们终于肯稍稍放开对方一些,却仍在深深凝望着彼此。邓布利多说道:“在审判之前,我告诉魔法部长,血盟将我们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如果你死了,我也无法活下去。”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接着说下去:“如果你这个打败我的英雄在战不久后就死去,或者让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知道我们曾经结下血盟,可能会使还未平稳的局势重新动荡。虽然魔法部那些视你为眼中钉的庸才们不介意你消失,但他们是不会让你阻碍到他们营造歌舞升平的美好假象的。”他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谎言家呀,阿不思。”

“对不起,盖勒特,请原谅我的一点私心。”

对于我,你又有什么好抱歉的呢,明明更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格林德沃想着。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正错误已经铸就,这辈子他也没有机会弥补邓布利多什么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走上这条道路,阿不思,巫师们的生存现状和魔法界的规则需要改变。败在你的手下我心服口服,可我仍然遗憾你放弃了我们伟大的理想,转身投入保守懦弱、害怕改变的庸人们的阵营。不过没关系,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格林德沃说这些话时十分地平静,他看到邓布利多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认同,对他说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为你过去犯下的罪行、给无数人带来的痛苦而认真反省。”

“也许吧。”格林德沃再次垂下眼,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没有再理会邓布利多看向自己的复杂神情,只是伸手握住漂浮的血盟,小心翼翼地收到衣服口袋中,轻轻地说出最后的告别:“永别了,阿不思。”

格林德沃在最后看了深深一眼邓布利多,随后便转过身去,盯着墙壁上黑色的瓷砖陷入沉思,听着邓布利多他告别的声音,然后牢房的门被打开,离去的脚步声回荡在纽蒙迦德狭窄的顶楼。

 

3

一阵剧烈的咳嗽将格林德沃从睡梦中惊醒,喉咙的干痒和焦渴让昔日令人闻风丧胆、对魔法部的酷刑折磨都无所畏惧的黑魔王难受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不过即便不是如此,格林德沃也很长时间没有过安稳的睡眠了。从窗缝透进来的稀薄光线和室内的昏暗照明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昼夜交替的存在,被关押了几十年的囚徒早已失去了正常的作息。再加上老年人的睡眠一向稀少,格林德沃最近总是浅眠一两个小时后就会醒来,然后在这张破旧的床铺上辗转反侧,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被关押的大部分时间里,格林德沃都是靠读书看报来打发时间的。魔法部竟然大发慈悲给他这个重大战犯送来最新的报纸和书籍,想来也是他那个老情人一手安排的吧。想来以此来感化他,让他认识到自己过去犯下的巨大错误,格林德沃都能想象出邓布利多对魔法部官员们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

他刚开始对此不屑一顾,无奈这里实在太过无聊,阅读消遣的乐趣又有谁能够抵抗呢。这间牢房里还留下了一盏小小的阅读灯,虽然照明范围不广,但明亮的黄色火焰足以让他清晰而舒适地阅读文字了。有时候格林德沃兴致来了,还会写下一些笔记和诗歌。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岁月的流逝夺走了黑魔王的专注力,长时间的阅读对于现在的格林德沃来说简直不亚于任何一种酷刑。更何况,他现在也不大愿意看到报纸上关于那个在英国崛起黑魔王的报道,以及巫师界对于邓布利多的质疑和诋毁。

即便他与外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直接联系,甚至这几十年来见到其它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毕竟留在纽蒙迦德的家养小精灵可以直接将衣食起居所需物品直接传送到牢房中。凭借他站在权利漩涡中央数十年的经验,他也可以一眼看穿那些魔法部的庸才们在耍什么花样。

不去抵御外敌,却在封锁消息、内部制衡中消耗掉绝大部分精力,甚至将对邓布利多的忌惮摆在对抗祸乱世界的黑魔王之前,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格林德沃知道,自己几十年前正是钻了这些空子,才在整个魔法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他蔑视魔法部这些官僚们的作风,更瞧不起现在崛起的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但他现在已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做法存在着多么大的漏洞,不,应该说是多么的无知和愚蠢。

新时代固然要通过革新才能带来,但也绝不仅仅是推翻一个旧规则那么简单。他到现在依然认为结果正义大于过程正义,但在摧毁那些不再适应时代的迂腐规则时,更应该同时建立完善的新秩序。新旧交替带来的动荡该怎么去过渡、怎么去平衡,怎么化解各方势力的矛盾,怎么形成一个让所有相关人员利益最大化的局面,减小推行改革的阻力,这些都是成败攸关、需要慎重考虑和抉择的问题。

而自己当初只是一味地消灭所有的反对势力,不愿为了这些在他看来不重要的事情多费脑筋,妄想通过简单的武力来解决问题。因为在他格林德沃心里,早已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叱咤风云的革命领袖,他将自己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视为来自梅林的馈赠,自以为凭借这份天赋才能就能够所向披靡、再无阻挡,那些凡夫俗子的顽抗或者小喽啰们的牺牲都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他利用巫师们对于魔法部的不满,将许多人收为麾下,但他依旧没有正视这些人原本的诉求,只是用一个看似美好、正义的噱头让他们听命于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将他们的利益福祉放在心上。他们可能为一时无法被满足的欲望而冲动,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们终将看清自己所提出的“伟大利益”口号虚假的本质——只不过是为了让少数他眼中的精英分子奴役全世界,或者说,满足他个人的权利欲和虚荣心。

可是,虽然那些他以为平凡的人看起来渺小,但集结起来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一种可以从外部摧毁他席卷世界的力量,也是可以从内部瓦解离间巫粹党的力量。三十年代后期开始,巫粹党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叛徒,尤为让他震惊的是即使在他的高层组织,一些从践行“伟大利益”之初开始已经跟随了他几十年的下属中,也有人成为敌方的间谍,让他前进的步伐屡屡受挫。他一直以为是邓布利多和他的小组织凤凰社暗中捣的鬼,但实际上恐怕这些背叛者早已有了异心,或是不满于自己手段的暴虐,或是不满于现阶段的利益分配。自己的失败从来都不是外人带来的,而是核心的策略和方针都出现了根本性的谬误。

当然,他知道邓布利多如果听到他的这些想法会怎么说。邓布利多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给予足够的爱与尊重,不该只将他们视为前进道路上的筹码,被无情地利用,再被随意地牺牲。不能轻视他们的原因并非是他们会成为成功的绊脚石、失败的导火索,而是因为要对每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怀有敬重之情。

但是直到今日,他依然无法全心全意地体会那种情感。格林德沃会为那些痛苦与死难者感到抱歉,即使早在近百年前,他刚刚走上这条注定铺满鲜血的道路时就是如此。但是他想,世界上本就有那么多苦难,无论整个世界何去何从,都改变不了这一点,是由自己带来还是他人造就又有多少区别呢。

然而,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终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好处,只是让更多人卷入敌对与仇恨的深渊、杀戮与战争的噩梦。他算计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终究只是给所有人、也是给自己留下无尽的折磨。为了达到目的总要有取舍,但他太过轻视“舍去”的部分,最终也没有“取得”任何东西。

他曾经以为邓布利多是他们共同理想的背叛者,现在看来,真正的背叛者其实正是他自己。邓布利多无论是当年在决斗中将他制伏、阻止他颠覆世界,还是今天顶住魔法界的重重压力与伏地魔对抗,都是在践行着他们曾经共同的信念。他想到纽蒙迦德的墙外镂刻的那行“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不禁陷入苦笑。被囚禁在这间窄小的牢房中近半生后,他终于理解了邓布利多的选择。也许确实是那些被送来的书籍报纸中的内容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也许是这清苦的牢狱生活让他能够脱离开曾经的野心与狂热,客观看待他的所作所为。

阿不思,我终于从身体到心灵,都成为了你一个人的囚徒,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阿尔卑斯山上的狂风在墙外怒号,牢房内的阴冷潮湿让年迈的囚徒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蜷缩在墙边尽力让自己回暖。这个夜晚也与往日没有半分区别。

桌上还放着一份傍晚时分小精灵送上来的饭菜,格林德沃完全没有欲望起身去果腹,尽管他知道吃一些东西会让自己虚弱的身体获得一些能量。作为一份牢饭来讲,这里提供的饭菜已经不算太差了,他只是在漫长的囚禁生涯中失去了对所有食物的兴趣,更何况他现在几乎整日不会下床活动,只是沉浸在对往事回忆的思绪中。

格林德沃又一次从枕边拿过血盟,让它漂浮在自己面前,静静地看着红色的血珠缓缓流转,现在它的颜色已经远远不如几十年血盟刚刚回到他手中时那么鲜亮了。当然,他们都已经步入暮年,不似年轻时那般具有活力,而血盟闪烁的光芒强弱可以反映缔结盟约双方的身体状况。

可是格林德沃明白,这不单单是岁月流逝的结果。

早在十多年前,格林德沃的健康状况就不太好了,但是也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疾病,只是总有一些小毛病不能完全康复。然而就在大约一年前的一天晚上,格林德沃惊讶地发现血盟的光突然黯淡了,而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异样,他就意识到是邓布利多出事了。

他知道英国巫师界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局面,知道邓布利多正在带领凤凰社对抗那个新的黑魔王——就像当初他对抗自己那样。即使邓布利多已经不再年轻,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邓布利多无法打败那个新的黑魔王,更没想过邓布利多会遭遇什么不测。

但是现在血盟的状态却将坏消息清清楚楚地摆在他眼前。他也想过邓布利多也许是生了什么大病,可是凭借他对各种魔法知识的精通来判断,邓布利多一定是中了什么黑魔法诅咒,而且很有可能是致命的魔咒。尽管那晚之后,血盟上的光亮又有略微复苏,但他明白,这只是邓布利多找到方法来暂时压制住恶咒不要发作,并非彻底根除。

他的阿不思恐怕将要不久于人世了,格林德沃为这个想法而感到恐惧。

尽管他们自从纽蒙迦德一别,之后半个世纪里从未见面,但他知道自己还能在牢狱中获得这样的待遇,其中必有邓布利多的周旋与安排。

这几十年来,他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邓布利多。他可以从各大报纸上知道邓布利多的近况,看到他又将头发留到齐腰长,花白的胡子扎成一束,半月形眼镜后湛蓝色眼睛透出的目光仍是那么犀利,好像一眼就可以洞穿人心。

他甚至可以想象邓布利多在霍格沃兹上课教学生,想象他在校长室里读书、写字、喂凤凰的样子,想象他在学术交流中侃侃而谈,想象他在威森加摩法庭上从容地辩驳,尽管他自从离开戈德里克山谷后从未踏足过英国,对霍格沃兹和英国魔法界的了解也全部来源于18岁的阿不思对他的述说。

在床铺对侧的那面墙上,贴满了各种关于邓布利多的剪报,记录了对方后半生的轨迹。

尤其是当他看到血盟时,就能够真切感受到他生命中的另一半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精彩纷呈的生活。

但是很快,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现在那个英国的黑魔王还没有被解决,他知道邓布利多会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利用自己手上所拥有的一切筹码,做好最详细、最长远的谋划和布局,即要确保他留下的力量能够彻底打败伏地魔,又想尽力将牺牲和损伤降到最低。

当然,格林德沃知道,他的阿不思在该狠心的时候绝不会手软,在这点上他们又完全一致,为了更大的目标连自己都可以牺牲。只是他的阿不思总是有那么多的顾虑,害怕利用别人后伤害到别人,对他自己倒是没有任何顾忌。

他们都不畏惧死亡,在死神降临时就像迎接一个老友一样欣然接受。可是格林德沃不愿意看到邓布利多在他之前离开,如同当初决战后邓布利多不忍看着自己被处死一样。

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设想过,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道扬镳,他始终陪伴在邓布利多身边,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但他又想,算了吧,自己的性格中终究有冲动自大的成分,曾经的两个月已经给邓布利多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可事后自己却又懦弱地不敢面对。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能力给对方带来幸福,也许邓布利多没有他在身边能过得更好。

就像他们这后半生,邓布利多不用再听到他的消息,不用再见到他,不用再想起这个曾经给他来终身后悔的人。他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意,这就够了,此后的人生道路再也不需要有任何交集。

不过,他们现在还有一个交集,就汇聚在这血盟中。格林德沃握住血盟,手指摩挲着小瓶子的雕花纹理。这一年来他始终在惶惶中度日,害怕他下一次看到血盟时里面的红光已经湮灭。突然间,他注意到血珠的微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他意识到,也许就是今天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先走一步,毕竟纽蒙迦德的牢房不是一个适合老年人居住的地方,而邓布利多在魔法报纸上的照片中总是那么风度翩翩、精神头十足。他以为他的阿不思能够活到两百多岁,再安详地离开人世。

但是现在,他看到血盟中的鲜红色逐渐微弱,却又顽强地支撑着最后一点点微光。他知道自己的阿不思现在正处于极度虚弱、极度痛苦的状态,却仍在勉力支撑,他也许还有什么目的没有达到、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还不能现在马上死去。

想到邓布利多正处于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中,格林德沃情愿受到这样折磨的是他自己,此刻他想立刻冲出这间囚牢,越过英吉利海峡来到邓布利多身边,或者让他来代替邓布利多承受这份痛苦、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他被牢牢困在纽蒙迦德中无法逃脱。邓布利多即将殒没意味着这间牢房中的禁制魔法将不再能束缚住他,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被关在这里半世纪,早已失去了生的欲望。他已经脱离了外界太久,而世界也已经把他遗忘。

在这间毫无阴暗压抑、毫无生机与活力的囚室中,唯一能让格林德沃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就是血盟中的一点红光。半世纪前的黑魔王早已对自己叱咤风云的那段时光淡忘模糊,反而是将近一世纪前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段时光,越来越多地浮现在他眼前。

只有血盟的存在,才能让格林德沃意识到,自己真实地活过,真实地爱过一个人。幸运的是,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那个人也还在爱着自己。

格林德沃凝视着手中的血盟,看着血珠转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红色的微光渐渐暗淡,终于在一刹那彻底消失不见。它还是那个精致的银色雕花小瓶子,只是里面的契约魔力已经消失不见,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只剩一个空壳。

他轻轻抚摸过这个现在已经失去魔法效力的普通物件,顶上雕刻的“G”和“D”依旧缠绵,见证着他们紧密相连的一生。

没关系,阿不思,血液的誓约让我们直到你离世才真正分离,但是我的死亡会让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相聚。我知道,这一天已经不会太遥远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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